“嘿死侍,你这破球队还能复活吗?”
上个月英格兰第五级别联赛的一场比赛里,麦德黑联3-2击败了雷克瑟姆。比赛过程很有好莱坞风格,主队开场2-0领先还造了对手一张红牌。十人作战的客队顽强拼搏扳成了2-2平,遗憾最后关头还是被主队绝杀。
这剧情放到豪门身上肯定流量满载,但那场比赛的焦点反而是在场外。比赛结束后,主队球迷对着一片高层看台喊起了这样的嘲讽口号:“嘿死侍,你这破队还能复活吗?”
为什么提到死侍?因为客队雷克瑟姆的老板之一是瑞安-雷诺兹,也就是漫威电影里死侍的扮演者。而客场挑战麦德黑联的比赛,是他成为老板后第一次来到球场。
雷诺兹收购雷克瑟姆的故事,要从他的朋友、也是俱乐部的另一位老板罗伯-麦克艾亨尼说起。
可能国内的观众不怎么了解麦克艾亨尼,他是一位美国演员,代表作品是电视剧《费城总是艳阳天》,还在 LOST 和权游里有过客串。同时,他也是一位制作人、导演和编剧,有自己的制作公司。
工作之余,麦克艾亨尼最大的爱好和很多美国人一样:看体育比赛。但他的喜好也和大部分同胞没什么区别,橄榄球、篮球、棒球、拳击……反正列表里绝对没有足球。用他自己当年的话来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这么缓慢和无聊的玩意?”
麦克艾亨尼对足球的态度转变发生在2018年。
那一年,他的制作公司签下了一名来自英国的喜剧作家和演员汉弗莱-克尔。克尔的业余爱好很英国,那就是足球,而且他还是一个非常狂热的 KOP。于是,这家洛杉矶的公司里突然开始增添了很多关于足球的元素。
每场利物浦比赛过后,大家都能在克尔的表情动作里猜到是赢还是输。每次休息时间,他不是在看利物浦相关的新闻和视频,就是在向同事们安利足球。一些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比如他那位原本对足球不屑一顾的老板。
接下来就差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发生在2019年5月7日。换个说法,大家可能更加熟悉:2018-19赛季欧冠半决赛第二回合,利物浦vs巴塞罗那。
球迷肯定知道那场比赛意味着什么。0-3开局的绝境、安菲尔德不离不弃的歌声、阿诺德开出的角球、疯狂的热烈的不可思议的结局……
但对于一个完全不懂足球的美国人来说,麦克艾亨尼很惊讶为什么克尔一整天简直就像是疯了,以及为什么全球社交媒体上的热度全都是足球、足球、足球和足球。
带着好奇心,麦克艾亨尼真正开始关注这项全球风靡的运动。而让他产生买球队想法的下一个重要契机,发生在第二年的疫情期间。
在因为疫情停止工作的日子里,公司的同事们都在聊天群里扯天扯地,或者互相安利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知道克尔喜欢历史,麦克艾亨尼向他推荐了纪录片《全彩二战》;知道麦克艾亨尼对足球有了点兴趣,克尔投桃报李建议可以看看网飞纪录片《我心永随桑德兰》。
《我心永随桑德兰》是一部非常神奇的片子,因为别人拍片多半是为了记录成功,而桑德兰拍片却纪录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2017年,这家绰号“黑猫”的球队终于花光了自己在英超保级的命数,跌入了英冠。俱乐部高层想通过拍摄这部纪录片展现杀回英超的复兴过程,借此吸引投资者。结果——桑德兰那个赛季又把自己整降级了,直接二连降去了英甲。
这样的神剧情把整部片的戏剧色彩和情绪张力直接拉满,反而成就了足球纪录片里少见的经典,甚至跨出圈外感染到了更多并不了解足球的人。
其中就包括了麦克艾亨尼。
入坑当天,他给克尔发了第一条观后感:“我和老婆在家看完了第一集,这个到底好玩在哪?”
三天后,克尔收到了第二条消息:“我努力看完了第二集,好像是有点意思。”
又过了两天,麦克艾亨尼直接打来了电话:“我要买个足球队,你说可以买谁?”
麦克艾亨尼之所以会对《我心永随桑德兰》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共鸣,因为他在无处不在的桑德兰城市背景里看到了家乡费城的影子:曾经靠着重工业辉煌,如今都在痛苦转型,这里的一切包括运动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
而桑德兰球迷依旧对球队不离不弃的态度,也让他想起了自己从儿时就把费城老鹰(NFL球队)当做心灵寄托。
以麦克艾亨尼的财力是买不起一支NFL球队的,但他突然感受到了以同样的精神内核,在大西洋对岸改写历史、实现儿时梦的机会:买下一支足球队,然后带它拿冠军!
于是问题来了,买谁?
根据客观环境和内心诉求,这支球队大致要符合下列特点。
——有一定的历史底蕴,这样保证有球迷基础,而且和当地社区紧密相连;
——离那些著名的大俱乐部尤其英超球队不要太近,否则根本就没人在意;
——价钱不要太夸张,那些曾经或者接近破产的老牌小球队就挺好。
选球队的任务交给了克尔来进行。他拿出了谷歌、维基百科和 FM 等“专业工具”锁定了几个目标,然后开始比较筛查。很快,雷克瑟姆的名字脱颖而出。
首先,1872年成立的雷克瑟姆,是威尔士现存最古老的足球俱乐部,也是世界最古老的足球俱乐部之一。主场“赛马场”还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际比赛场地。打进过英格兰足总杯和联赛杯的八强,也凭借威尔士杯的冠军参加过欧洲优胜者杯,球场走廊边还挂着骄傲的老照片:X年X月X日,我们踢过尤文;X年X月X日,我们赢过阿森纳。
其次,这里的地理位置也很理想。利物浦和曼彻斯特说远不远,也不算太近,斯托克城和狼队也在外圈,英超氛围不错但也不会覆盖地太过彻底。这里要是出个大球队,理论上北威尔士的75万居民都有可能成为坚强后盾。
最后,雷克瑟姆很穷,最近几年连续经历过两次破产危机。现在的所有权在球迷信托手里。这个有点类似会员制的组织一直在找投资者,开出的条件是:不要你花一分钱,确保未来能长期支持维护球队就好。
简直完美。
在克尔如此轻松愉快就选定收购目标的同时,麦克艾亨尼也没闲着。他去媒体上读了一大堆关于芬威收购利物浦的专栏文章,从零开始了解足球俱乐部的经营模式、商业开发以及流程事项,脑海里构建起了一整片足球经济的蓝海。
两个人交换完意见,决定再给球队提前找好一些赞助商。麦克艾亨尼想到酒类品牌往往喜欢赞助体育,而自己正好有个哥们喜欢酒还有酒厂,于是发了封邮件介绍了自己的想法,询问一下有没有赞助意向。
对方在凌晨5点半回复:“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就想让我当个赞助商?不不不,没门。我不想赞助这支球队,我要买下它。”
这个朋友就是瑞安-雷诺兹。
有一说一,麦克艾亨尼很可能是“故意”拉雷诺兹入坑的。因为雷诺兹除了演员身份之外也非常热衷于各种商业投资,他曾经买过一个酒类品牌养肥了之后又卖给了帝亚吉欧,手上现在还拥有不止一家手机软硬件公司。
更重要的是,麦克艾亨尼很清楚自己虽然有一定的名气,但想要在欧洲足坛甚至世界范围搞出点动静,雷诺兹这种等级的影响力才够劲。
从去年十月他俩发视频官宣谈妥收购,到今年二月流程走完正式易主,再到十月两位新老板终于来到现场看球……整个过程里你已经可以看见流量价值跑在了足球身前,遥遥领先。
比如,雷克瑟姆的胸前广告已经换成了“全球首席赞助商TikTok”,价码是收购前的十倍。背后有旅游集团Expedia,袖口广告是Aviation Gin——也就是前面说过雷诺兹卖给帝亚吉欧的那个酒类品牌。
又比如,《FIFA22》游戏里并没有英格兰第五级别联赛,但你可以在世界其他地方这个选项里找到雷克瑟姆。作为整个联赛的独苗,雷克瑟姆在游戏里有着整体实力最低的一星评价,但是玩家选他嘛肯定也不是因为实力。
还比如,就在文章开头那场比赛的三天之后,雷诺兹和麦克艾亨尼又在赛马场首次观看了俱乐部的主场比赛。赛前一天他俩在球场内和球员们见面,并且开了个新闻发布会上,到场媒体包括 BBC 的四个不同分部、天空体育、英国电信、Talksport 以及你所听说过的一切英国报纸。
哦对了,还有一整个专业的拍摄团队,因为类似《我心永随桑德兰》的雷克瑟姆纪录片计划已经开启了。
球队身上也在发生着改变。
雷诺兹和麦克艾亨尼的收购本身没有花上一分钱,但是他们向球迷信托做出了承诺:至少会额外投资200万英镑改善阵容和硬件。今年,俱乐部主场已经开始了全面修缮,夏窗也有着对于第五级别联赛来说可以算是“土豪”的引援。
他们挖来了英乙金靴保罗-穆林,上赛季打进了32个进球带着剑桥联升入了英甲;花20万转会费买来了本-陶恕,这也是上赛季英乙最佳阵容的一员;还引进了詹姆斯-琼斯,苏格兰U21国脚,之前还在踢英甲。
但和商业方面的突飞猛进相比,球场上的成功往往需要更长的积累时间。雷克瑟姆这赛季打到现在成绩并不理想,基本还是在积分榜中下游徘徊。
于是,可想而知对手球迷会怎么嘲讽。
麦德黑联球迷对着雷诺兹大喊:“嘿死侍,你这破队还能复活吗?”电影里死侍不管被切杂揉碎成什么样都能不断重生,但雷克瑟姆显然没办法面对任何逆境都能赢球。
托奎联球迷则唱着这样的口号:“你们可以把X的死侍贴在自己屁股上了!”就像其他队球迷一样,他们对于雷克瑟姆在金主支持下打破联赛平衡感到非常的不满。
对于球迷吐槽他是“石油爹”的说法,雷诺兹本人笑着回答:“石油我真没有,不过我家里确实有不少橄榄油。”
可以,这范儿真的很死侍。
和雷诺兹相比,雷克瑟姆球迷的回应就直接多了。在雷克瑟姆客场5-0大胜艾迪索特后,随球队出征的400多名球迷高兴坏了。他们在最后十几分钟几乎一直在唱歌,歌里只有一句词:
“我们XXX很有钱,而且我们有死侍,以后我们会更有钱!”
自从2008年跌入第五级联赛后,雷克瑟姆屡次倒在升级路上。其中2012年,雷克瑟姆距离夺冠升入英乙只差5分,最后在附加赛中被淘汰。而那年的联赛冠军是弗利特伍德,他们的当家前锋叫杰米-瓦尔迪。
现在,这支拥有150年历史的古董级球队,将再次为重返职业联赛而努力。
雷诺兹说:“我们有个大梦想,那就是升入英超。”这个梦对雷克瑟姆来说,显然还太过遥远,但至少,暂时不必为生存发愁的他们,真的有了做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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