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Fox Sports

作者 / Yaron Weitzman

译者 / kewell

他已经克服了最难的阻碍，在禁区右侧转身摆脱对手来到了底线。

那是个很漂亮的动作，也是他在这个系列赛完成的最出色、最有侵略性的动作之一，而且当时是第七场只剩3分30秒、76人只落后老鹰两分的关键时间。

76人本不至于走到如此境地。他们的天赋更强，又是东部第一，整个赛季都为了争取一个季后赛主场优势，这样打第七场就能在自己主场。第七场的确来了，但76人还是没撑过去。但那一刻他们如果拿到两分，就可能挽救赛季——也许还有他在队内的地位。

本-西蒙斯需要做的，就是把球扣进。

他跳了起来——但把球塞给了边线的马蒂塞-斯布尔。斯布尔被犯规，两罚只中了一球。76人把志在必得的两分变成了让一个不靠谱射手站上罚球线。

后来，乔尔-恩比德形容那一刻为“比赛的转折点”。

76人那之后再也没能追上来。几分钟后，比赛结束，他们以96-103输给老鹰。走出球场时，76人球员们听到的是嘘声，以及要求交易西蒙斯的呼吁。

这是他们四年来第三次在半决赛出局，自2001年以后，他们再也未能打进东部决赛。

西蒙斯在第七场仅得到5分。他在整个季后赛的罚球是73投25中，命中率创了历史最低纪录。在对老鹰系列赛的第四节，他一共出战56分钟，出手仅三次。

过去一年，接替被炒的布雷特-布朗担任主帅的道格-里弗斯都在都为维护西蒙斯驳斥任何质疑他价值的人。

“我压根不在乎，”他在去年12月对记者谈起西蒙斯的投篮短板时说。“任你们随便讨论本做不到的事。”

在西蒙斯的糟糕罚球让奇才在首轮赢了76人一场后，里弗斯说：“如果你们现在还意识不到你们看到的宝藏，那你们所有人都该感到丢人，因为他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好了。”

但投丢的罚球越来越多，西蒙斯停止了攻击，对老鹰的系列赛拖得比想象还久，里弗斯逐渐丧失了对这位全明星控卫的信心。

在被淘汰后，当里弗斯被问到他是否还相信西蒙斯有能力出任冠军级球队的主力控卫时，他说：“我现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知道，西蒙斯在季后赛频繁站上罚球线命中罚球并不是那么久远的事。

考虑到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人们的确可能已经忘了。早在2018年4月，西蒙斯的新秀赛季——也是他第一次季后赛之旅——时，他们在首轮遇上热火。西蒙斯在第一场10罚7中，第二场6罚4中，第三场8罚7中。第四场他手感下降，只有4罚1中，但在晋级赛第五场又恢复到7罚6中。

次轮对凯尔特人，西蒙斯手感有所下滑，1-4被淘汰出局。但当时只是西蒙斯与恩比德合作的第一年，他们已经晋级了一次，未来肯定能更好。在对凯尔特人第五场赛后，西蒙斯甚至主动找到恩比德，抓着他的手说，“我们退役之前一定能拿很多个戒指。”

乐观的原因有很多，西蒙斯在罚球线上的进步就是重要的一条。当然，凯尔特人靠限制他打转换反击、放他在外线出手，让他撞了铁板，但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在10场季后赛里，西蒙斯的罚球命中率为70.7%。他看起来非常自信，手感非常柔顺。

他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就在那之前一年，76人在休赛期打队内对抗赛的时候，队友们就放他在外线投篮，不断用垃圾话打击他。当时主帅布朗从办公室窗户看到这一切，感觉难受且困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西蒙斯和之前在录像中的他不一样了，和2016年夏季联赛里没事就能出手个跳投的他不一样了。（西蒙斯在当年夏季联赛遭遇左脚骨折，整季报销。）

西蒙斯花了一年时间复健，而在一年半时间里，投篮教练约翰-汤森德都跟他一起训练。汤森德是2016年被布朗雇用的，他负责训练西蒙斯的投篮，也看到了西蒙斯的进步。或许进步的幅度在管理层一些人看来还不够，但季后赛罚球命中率达到七成已经很可观了。

2018年被绿军淘汰出局的两天后，76人在新泽西州肯顿市的训练馆举行了季终会议，每位球员都得到了一份四页纸的文档，上面写着球队为他们制定的休赛期计划。对西蒙斯，76人定下的优先事项是提升罚球、篮下终结和跳投能力，还得按这个顺序来。

会议结束后，布朗在发布会对记者表示，他相信西蒙斯会在休赛期与汤森德训练“很久”。球队里每个人都感到兴奋。他们觉得已经看到了突破，接下来西蒙斯不仅可以稳步提升命中率，还能改善整体投篮。

之后球员和教练们就各自休假了。据多位知情人透露，一段时间后，汤森德回到球馆时，布朗找到了他，告诉他计划有变。

西蒙斯的经纪人里奇-保罗和他的家人认为，他还是跟自己的兄弟连姆一起训练更好，连姆曾打过NCAA一级赛区的低级别联赛，后来做了助教，现在他是二级联赛的科罗拉多基督大学的主教练。

当时任临时经理的布朗（前任总裁布莱恩-克朗吉洛因为推特丑闻卸任）并不确定变动的原因是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西蒙斯是前状元秀，球队的基石双核之一，他有天赋有影响力，在这个联盟，巨星说了才算。换句话说，西蒙斯根本没必要向管理层作出解释。

那个赛季，西蒙斯的罚球再次退步，回到六成的水平，虽然没有新秀赛季差，但仍离季后赛里的表现差了很远。而且，他在16英尺以外仅出手25次，比他新秀赛季的40次还少。担任布朗顾问的前76人资深助教吉姆-奥布莱恩一度在教练会议上公开提出质疑。

“说一个本-西蒙斯取得进步的地方吧，”他说。

屋子里的人陷入了沉默。

西蒙斯是个非常出色的篮球运动员。

首先，他可能是防守最厉害的人。他肯定算得上最全能防守者，身高6尺10寸，整轮系列赛里都负责盯防——有时能够锁死——小个又敏捷的特雷-杨。

此外，跟一般人的印象相反，他还能为76人创造大量得分。他控球极为出色，也是联盟速度最快的球员之一，因为他擅长抢篮板，经常可以发起一人快攻。他的助攻总在联盟名列前茅，传球创造的三分命中数也是如此。还有抢断和干扰球的数据，而这也能制造对手失误，转化为76人的得分。

你很难找到另一个像西蒙斯这样全能的球员。问题就是，他不能做到的事——投篮，或者说是在球场任何地方把球放进篮筐——却是这项运动最基本必要的技术。投篮一直都非常重要，但在近年来节奏、空间和三分成为潮流之后，它无疑更加关键了。

西蒙斯不会投篮，他也不肯投篮。前者是问题，但对76人来说，后者造成的伤害更大。三年前对绿军就是如此，之后一个赛季打猛龙也是如此，本赛季打老鹰还是如此。西蒙斯现在一共打了19场半决赛，第四节出战154分钟，在此期间，他就出手了20次。

他不只是不肯出手三分，或是命中送分的罚球。三轮系列赛累积下的证据已经表明，他过了首轮以后就很难在进攻端保持同样的贡献。他永远没搞明白如何变成半场进攻的武器，无论是做掩护、切入还是二者的混合。任何球队的任何首发都可能遇上这个问题，但西蒙斯一直打控卫，就让他的短板变得更加致命。

知情人称，在2019年输给猛龙的半决赛期间，西蒙斯对自己无球打法的增加感到不满，这也促使管理层决心不再续约巴特勒。当时布朗把巴特勒扶为进攻核心，管理层害怕西蒙斯难以接受巴特勒未来也可能主宰关键时刻的进攻。

到第二年NBA疫情重启之前，布朗在训练中告诉记者，他让西蒙斯“专职”大前锋。多位知情人称，管理层后来逼迫布朗收回此说法。

“我更愿意控球，”西蒙斯在2017年夏天这样告诉我。“如果让我打四号位，那是对我的限制，我觉得那样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76人在2017年选择富尔茨也算是想要堵上漏洞。但就像这支球队这些年倒过的霉，现在回头来看，忍不住让人好奇，如果富尔茨能达到76人的期待，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而现在，在受制于工资帽的现实下，他们要为一个在关键时刻其实打不了控卫的控卫缴纳奢侈税，这个人让他们在对老鹰的生死时刻不得不围绕组织能力有限的射手小库里打进攻。不是说西蒙斯应该为76人的失利负起所有责任，但人们不得不怀疑，他的存在是否已经弊大于利。

2019年12月，西蒙斯的一个罕见之举让他火遍全网。他出手，并命中了一记三分，让现场观众和76人板凳席都陷入疯狂。

赛后，记者问布朗怎么看。“你可以把这话传给他的经纪人、家人、朋友还有他本人，”布朗说。“我想让他每场至少出手一次三分。”

六周后，西蒙斯坐在巴克莱中心的更衣室，准备对篮网的比赛。在布朗说了那番话后，他并没有出手任何三分，而我好奇这是为什么。于是我走到他身边，问他是否可以回答几个问题。

“问什么？”

“投篮。”

“是好问题吗？”

我说，我觉得是。

他挤出半个笑容。多年来我写过很多西蒙斯的人物稿，还准备出一本关于76人和“进程”的书。我跟他关系并不紧密，但我也算他看着脸熟的人。他愿意和我聊点有深度的话题。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增加点投篮？”

“我有我的出手，也能够出手，”他回答到。“我想这只是一个何时出手和何时进行某些特定出手的平衡问题。”

“但人家说跟乔尔同场只要能投底角三分就能创造空间，”我刚开始说，西蒙斯就打断了我。

“我们的进攻就不是那么设计的，”他说。“我需要、也会去训练的技术的确有，但我觉得我的打法风格，我的创造能力才是重点。我是个创造型球员，我创造进攻，这一点90%的球员都做不到，只有极少数球员才能为队友创造好的出手机会。”

“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会光在这里说，我每次都得这么做。我的风格不是这样。我在场上保持效率、影响比赛的方式有很多，我需要训练一些东西，但如果你真的愿意看看其他人，就会发现其他人可能得练练运球，因为他一运球就全是失误。”

“我们还是谈谈底角三分吧。我看你在训练里也能进啊。”

“我认为还要看每回合能创造的最佳出手机会是什么，我也只关注这个，寻找最佳出手机会。”

“好吧，但你说假如乔尔在禁区拿球，你就得要么去底角，要么等扣篮了。”

“哪个底角？弱侧的？”

“嗯。”

“那样传球是很难的，你得想想如果是那样，乔能传几次球，不会有很多的。这不是说他自私，而是说如果他出手，而我就有更好的抢篮板的位置，我宁愿去抢篮板。如果防守我的人去包夹，我要么到篮下，乔就可以传球。如果防守我的人不包夹，那他就可以单打。”

那场比赛西蒙斯拿了34分，带领76人赢了6分。赛后他直接在更衣室办了新闻发布会，就在走向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我说：“想象一下我要是能进底角三分会怎样。”

西蒙斯注定成为巨星。

要想理解他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要先记得这一点。

他15岁那年离开澳大利亚，独身来到佛罗里达，只为到实力更强的蒙特沃德学院打球。

“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挺难的，”他的兄弟肖恩曾这样告诉我。西蒙斯很想念家乡的亲朋好友。但即便年纪那么小，他也非常专注，或许这种品质乃后天习得，但他一直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放下个人情绪。

“我记得差不多一年半后问他是否想家，”他的姐姐奥丽维娅在2016年告诉我。“他说他是想家，但这是他为了达成目标必须做的事。”

他的决定得到了回报。他获得了与勒布朗和韦德进行夏季训练的机会，成了当届最顶级的天赋新人。

那也是社交媒体时代的开始，球星受到的审视不断增加，以前的高中生球星在出道时并没经历过这些。西蒙斯接受了现实，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效力的唯一一年，他甚至允许一个纪录片团队进行跟拍。他选择这所学校，主要原因也是他的教父戴维-帕特里克在这里做助教，他的人生与其说像卡尔-安东尼-唐斯这样的篮球天才，不如说更像贾斯汀-比伯这样的童星。

对名气的追逐也有其后果。他的大学队友兼室友基斯-霍恩斯比在2016年对我表示，“有些人无法接受出风头的那个总是本。那不是本的错，但受到那么多媒体关注真的会很艰难。”

有NBA高管曾告诉选秀专家乔纳森-吉瓦尼，他们觉得西蒙斯个性有问题。他天生内向，圈子里只有家人和亲密的朋友。他的父母陪他住在费城，肖恩成了他的经理人，而他姐妹所供职的克拉奇公司成了他的经纪方。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成了状元秀，在NBA首秀砍下18分10篮板5助攻，随后他说，“我感觉自己像在打2K游戏。”又过了三场比赛，他就拿下三双。他告诉帕特里克，“在NBA掌控球场比在大学更容易。”他获得最佳新秀奖，之后变成三届全明星，签下了顶薪。76人也成为了冠军争夺者。

他以自己的方式走出了这条路，听得都是身边人的意见，一直都没出事。但现在我们都看到了后果。假如比赛一下不像2K一样轻松怎么办？如果他永远不愿意面对问题，又该如何解决问题？

多年来，西蒙斯不愿出手的问题都困扰着76人。在他生涯早期，他还会在教练（包括布朗）对他进行训练的时候故意胡搞，练习罚球的时候估计把球高高抛起，不好好出手。他在训练后往往立刻走人，不会加练一秒。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些前任和现任员工说，他的习惯也变了。

问题不在他不努力，这让教练和管理层更困惑。布朗会责骂汤森德，质问他为什么西蒙斯在比赛里不出手，并试图利用一切办法教他，最终都是白搭。

曾在布朗手下做了一年助教、训练过西蒙斯的蒙蒂-威廉姆斯曾告诉友人，他怀疑西蒙斯是害怕出丑。克朗吉洛时代的管理层甚至讨论过西蒙斯把投篮手从他一直习惯的左手换成右手。

怎么做都没有用。外人逼得越紧，西蒙斯的反抗也越厉害，形成了一个循环。西蒙斯对多位球队员工表示，因为他投篮差，那他突破和分球可能对球队更好。这在理论上没毛病，他的三分永远没法威胁到防守，但对老鹰他突破和分球都没有做到。

在第六场末段，新秀控卫泰瑞斯-麦克西把球带过前场，运到左翼。他想让恩比德在禁区左侧拿球，但恩比德被防守者和为西蒙斯掩护的加里纳利挡住。这让西蒙斯在右翼获得了空位，他需要做的只是接住麦克西的传球，转向篮筐，那样他可以给恩比德传球，或是运球攻击。结果，他就站在那里，指着外线的小库里。

很难说西蒙斯会如何看待这一切。

76人在第五场浪费了26分的半场领先输球、而他罚球14中4在关键时刻被换下之后，他告诉记者，他觉得问题“肯定在于心理”。

这跟他描述NBA比赛“很容易打”的言论已经大相径庭。那是他公开展示过的最脆弱的姿态。他听起来很心碎，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一年他原本充满信心，对为新主帅打球、与对方形成了良好默契感到无比兴奋。

里弗斯态度严厉，但对球员充满关怀。他会点出球星的错误，但也会主动为球队聚餐买单。他会为西蒙斯激昂辩护，指出他在防守和传球上的优点，正如西蒙斯自己会做的那样。

结果就有了第七场。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一位记者问西蒙斯为何他到季后赛总是表现下滑，西蒙斯转向他身边的一位76人员工。

“我一共有多少次助攻？”他问。答案是13次。他转头面对着视频会议的屏幕，“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今晚我用传球找到了队友，这跟我在常规赛的表现一样。”

随后他又问那名员工。

“特雷的命中率有多少？”答案是23投5中。

那一刻，人们看到了他真实的想法。他身边的人会这样说：24岁的他每年都有本事拿最佳防守球员。他是联盟最出色的组织者之一。他是这支东部强队的发动机。他作为状元秀，所在球队并没有围绕他的天赋进行建设，这是很罕见的。但结果，外界却逼得他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大部分年轻球星在成为巨星之前都要经历成长的痛苦。在批评真正来临之前，他们可以输掉季后赛。西蒙斯觉得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不止如此，还有不管76人出了什么问题，西蒙斯往往都得背锅。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但同样明确的是，他的能力限制可能让里弗斯或许还有恩比德觉得，该往前走了。我们知道，莫雷在冬天就试图用西蒙斯换哈登了。

他不可能用西蒙斯换来那种级别的球员，但他是否愿意降低要求，换来如CJ-麦科勒姆或是马尔科姆-布罗格登呢？

西蒙斯不是没受过批评，但从来没到现在这种程度。76人里已经没人会保护他了。他的反应是更加内向，还是会终于决定直面自己的局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