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丰臻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

大型体育赛事是民族主义情绪最常见的容器之一，它能很大限度凝聚、强化某种群体归属意识，让人从中感受到一些荣辱与共的美妙，当然有时也不免在角落里滋生出一些极端仇视情绪。不过运动员在短兵相接的同时，相互之间往往不是一种敌对氛围，反而，他们会用一种文明的方式来展现竞争双方的共存价值。羽毛球女单银牌得主何冰娇的一个举动是最好的例子，我愿称之为巴黎奥运会上最能展现中国运动员格局的一幕：

决赛后的颁奖礼上，何冰娇带上了一枚西班牙的徽章，把它和银牌一起举在胸前。她此前在半决赛的对手是西班牙人马林，马林在那场比赛进行过程中膝盖受伤被迫退赛，难过得当场痛哭流涕，但她也给何冰娇祝福，祝她在决赛好运。

何冰娇在领奖仪式上的举动很好理解：安慰马林。

马林因伤退赛

这个善意里大概包含了对马林的怜爱，以及自己的某种惭愧。马林受伤退赛时，已经领先一局，且在第二局中以11比6领先，晋级形势大好。原本何冰娇很难进入决赛，所以她是马林受伤实际上的“受益者”。只是任何运动员都不希望自己的荣誉来自于对手的伤病。

据《凰家看台》了解，女单决赛前，何冰娇刚好发现自己手里有一个西班牙徽章，于是想到了这一出。不管决赛是输是赢，她都会把举起西班牙徽章，让马林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领奖台上，以示对她的尊重和关爱。

完全可以理解何冰娇这个简单的小心思，她应该是一个感性的、内心有光的人。这个判断还出自决赛赛后混采区里何冰娇的一次回答。有记者问她，输球后擦完汗，仰头往后看了一眼赛场，那瞬间是什么感受？何冰娇回答：“打比赛的时候眼里只有对手和球，没有能环顾这个奥运场馆，它的屋顶、球迷，我想通过看一眼，印在脑子里。真的挺好看的，一个紫色的记号。”

中国羽毛球队里，何冰娇不是成绩最好的人，不是常在新闻里出现的人，人气似乎也比较一般，但带上西班牙徽章站上领奖台的举动，让人看到了一种可能更珍贵的光芒。

因在领奖台上展示西班牙徽章，西班牙媒体盛赞何冰娇

西班牙奥委会、西班牙媒体盛赞何冰娇的感人举动。西班牙体育旗帜性人物保罗加索尔称她是“真正的奥林匹克精神”。包括身处决赛现场的韩国媒体在内的世界各地媒体都给何冰娇很大的赞誉。不过这个事情在中国国内反而没有引起太大反响。相关词条#何冰娇带西班牙徽章上领奖台#，在微博热搜上最高只排在第27位，而很多留言评论竟然是“没必要”，也很多人质疑她的进取心。

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球迷对比赛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价值，但未必能真正共情运动员。中国很多项目的顶级选手经常要征战国际赛事，他们其实总站在国际交流的最前沿，他们更理解竞争和尊重并不是相悖的，而是统一的，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最真切的心心相映。

这只是何冰娇非常自然的、个人化的一个行为。但从旁观者角度来说，把她的这个小故事视为中国体育的一种进步也未尝不可——哪怕是在领奖台这种庄严的场合，运动员也可以有一些个人化的、个性化的表达空间，这是一种自信、开放的姿态和形象。

金牌固然很重要，但在奥林匹克这个舞台上，能突破的维度还有更多。